近年来,全球航空业的“低碳革命”正以超出预期的速度推进。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(CBAM)的落地、国际民航组织(ICAO)的减排目标加码,以及各国碳关税政策的陆续出台,让航空业的碳排放成本从“隐形压力”变为“显性账单”。在这场变革中,曾以“低价”为核心竞争力的廉价航空(Low-Cost Carrier, LCC),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挑战——当碳成本成为不可忽视的变量,廉价航空的“低价神话”还能延续多久?
一、碳关税倒计时:航空业的“绿色生死线”
欧盟的碳排放交易体系(ETS)自2024年起将航空业全面纳入,要求航司为所有起降欧盟机场的航班购买碳排放配额。这意味着,一家从中国飞往欧洲的廉航航班,每吨碳排放的成本将从目前的约80欧元(约合人民币620元)逐步攀升至2030年的100欧元以上。
据国际航空运输协会(IATA)测算,到2030年,全球航空业碳成本可能突破每年1500亿美元,相当于每张机票价格上涨5%-10%。对于依赖“薄利多销”模式的廉价航空而言,这无疑是致命打击——其平均利润率长期徘徊在3%-5%,碳成本的挤压将直接压缩生存空间。
二、廉价航空的“低价密码”为何失效?
廉价航空的商业模式建立在三大支柱上:高飞机利用率、超低成本运营、以及通过附加服务增收。然而,碳关税的冲击正在瓦解这些根基:
1. 燃油成本占比飙升:燃油占航司运营成本的20%-30%,而碳关税直接推高燃油价格。例如,瑞安航空曾通过精准计算航线油耗实现成本优化,但在碳配额约束下,绕飞减排路线可能增加飞行时间,反而抬升成本。
2. 机队更新压力:老旧机型油耗高、碳排放大,但更换新一代节能飞机(如A320neo)需要数十亿美元投资。廉航普遍现金流紧张,短期内难以负担。
3. 碳交易成本叠加:欧盟ETS要求航司为超基准排放量购买配额,而廉价航空因航线网络密集(尤其是欧洲内部短途航线),碳排放强度更高,受冲击远大于全服务航司。
三、廉价航空的“自救”路径:转型还是消亡?
面对碳关税,廉价航空巨头已开始行动:
• 挪威航空尝试通过生物燃料混合使用降低碳排放,但生物燃料成本是传统燃油的3倍,短期内难以普及。
• 亚洲航空推出“绿色票价”选项,乘客可自愿支付附加费抵消碳足迹,但该模式能否覆盖成本尚存疑。
• 边疆航空(Frontier Airlines)则通过算法优化航班调度,减少地面等待时间和空中拥堵,降低单位里程排放。
然而,这些措施的效果有限。更现实的路径可能是“差异化竞争”:在维持基础票价的同时,通过行李费、座位费、保险等附加服务增收;或与区域政府合作,争取碳税减免补贴。例如,荷兰政府为廉航提供碳排放权分配倾斜,以保护其国际航线竞争力。
四、全球航空业格局重构:谁是赢家?
碳关税的推行正在加速行业洗牌:
• 全服务航司优势扩大:拥有宽体机队和全球化网络的大型航司(如汉莎、达美),可通过规模效应分摊碳成本,并利用碳交易市场对冲风险。
• 区域航空被迫收缩:短途航线因碳成本占比过高,可能被高铁或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(eVTOL)替代。例如,欧洲部分支线航班已开始改用电动飞机试运营。
• 新兴市场承压:东南亚、非洲等地的廉航因基础设施落后、资金匮乏,可能被迫退出国际市场,进一步加剧行业集中度。
五、低价时代的终结?消费者将承担多少代价?
碳关税的最终成本将不可避免地转嫁给消费者。目前,廉价航空的票价中仅包含约5%的环保成本,而未来这一比例可能升至20%。以北京至曼谷的廉价机票为例,若碳成本增加100元,票价可能从500元涨至600元以上。
但消费者并非全无选择:政府可能通过碳补贴或公共交通优先政策缓解出行成本;企业则需重新评估差旅预算,推动会议数字化以减少飞行需求。
碳关税不仅是成本问题,更是航空业向可持续发展转型的“市场信号”。廉价航空的“低价神话”或许会逐渐褪色,但更低成本、更高效能的新一代航空模式或将诞生。对于行业而言,这场变革既是挑战,也是打破惯性思维、重构价值链条的历史机遇。
正如国际航协总干事亚历山大·德·朱尼亚克所言:“航空业的未来不属于高排放者,而是属于那些能将环保成本转化为创新动能的玩家。”